甘肃日报
2020年12月18日
第11版:百花

有一种思念叫永远

唐达天

赵燕翼老师走了十年了,我常想起他。

我初次认识赵老师,是在我的家乡民勤。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在县城的一所中学当老师,喜好文学,业余坚持写作。忽一日,接到县文化馆杨澄远老师的电话,说省作协的赵燕翼老师来河西走廊采风,县文化馆组织了一个小型的文学座谈会,让我参加。对赵燕翼老师,我早有耳闻,他是我省著名作家、省作协副主席,著有小说集《草原新传奇》《冬不拉之歌》,童话集《金瓜和银豆》等好多作品,他的《五个女儿》还曾得到过茅盾先生的高度评价。到了文化馆,我才知道赵老师还带着青年作家邵振国,就是后来写出了荣获全国短篇小说奖的《麦客》,又担任过甘肃省作家协会主席的邵振国。那时的赵老师已年过五十,身材高大,面目清瘦,一头短发,浓密粗黑。赵老师虽然名气很大,为人却很低调,与我们交谈相当亲和。就在那次座谈会上,我弱弱地问赵老师,在我们民勤这个沙窝窝里,能否产生大作家?赵老师语重心长地说,能,怎么不能呢?沙窝窝里也能飞出金凤凰,只要不懈地努力,只要写出了沙窝窝人的独特的生活,你就有可能成为大作家。

赵老师的话给了我信心和力量,在此后的岁月里,我一边干着本职工作,一边埋头业余创作,无数次的期盼,无数次的失望,一封封的退稿信并没有将我击垮,我还是一如既往地写。我在文学的羊肠小道上摸爬滚打,作品只发在省内的文学刊物上。后来我调到了金昌报社,再后来,我的中篇小说《沙蚀》上了《十月》。我清楚地记得,那是1990年10月,收到样刊后,我首先想到的就是要把这个消息告诉赵老师,如果当年没有他的鼓励,或许我就走不到这一天。我立即给赵老师写了一封信,夹在刊物中寄给了他。没过多久,我就在《甘肃日报》上看到了赵老师写的《致〈沙蚀〉作者唐达天的一封信》,赵老师在信中对我的作品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并把我纳入到了“陇军”主力军的行列。之前赵老师在《甘肃日报》上还推介过青年作家阎强国。几十年过去了,现在阎强国已是省作协副主席、《飞天》杂志主编,由青年作家成了扶持青年作家的老作家。

我第二次见赵老师,是1993年秋天的一个晚上,我在报社加班,突然接到了赵老师打来的电话。原来赵老师带领团队来河西走廊调研,在民勤至金昌的路上,车被沙梁卡住了,赵老师率先下来推车,没想到在推车时,一脚踏空扭伤了。赵老师打电话让我买点消炎药。我听完立马骑着自行车买了药给赵老师送过去,赵老师的变化并不大,他还是那么精神矍铄,说起话来语重心长。赵老师告诉我,文联和作协打算要筹办一个文学创作班,计划在全省范围招收两到三名青年作家,学期两到三年,目的就是让基层有潜力的业余作家能集中时间和精力出些作品,然后再从这些青年作家中选拔一两个调到省文学院当专业作家。赵老师还告诉我,如果这个班能办成,我就是第一批学员。

赵老师的这个计划最终没有得以实施。我的文学梦想并没有丝毫的动摇,我一如既往地坚持业余写作。1997年,省作协与《飞天》联合搞了一次改稿会,由赵老师主持,我前去参加。那时,我又有好几部中篇小说在《小说》《小说家》等大型刊物上刊发了,我准备出一本中篇小说集,想请赵老师为我写个序。赵老师欣然答应。不几日,一篇题为《大漠是一道风景》的序,刊发在了《甘肃日报》上,对我的创作给予了充分的肯定,也为我的新书增添了不少光彩。

新世纪初,我的长篇小说《绝路》出版了,省作家协会、春风文艺出版社、金昌市委宣传部、市文联联合在省作协召开了作品研讨会。其时,赵老师带病前来参加会议。赵老师握着我的手说,达天好,大作我看了,写得很好,值得祝贺!我从赵老师的眸子里,感受到了他对我的深切关怀和期望,那种感觉,让我至今想起都很暖心。

2003年,我参加省作协组织的陇东采风活动,结束后回到兰州,我与同行的作家雪漠和王新军一起去看赵老师。那时赵老师已搬到雁滩新家,他见到我们仨非常高兴,如数家珍般地一一评点了我们的作品,然后又带我们来到开满鲜花的阳台,向我们介绍了他侍弄的花草,当他得知我们还要坐夜班车分别赶回武威、金昌、玉门时,恋恋不舍地把我们送到了门口。那次别离,竟成了我与赵老师的永别。

次年,我因工作变动,来到了南方,有了大块的时间写作。想起我的文学之路,曲曲折折,坑坑洼洼,一路跌跌爬爬地走来,真的不容易。我还要继续跌跌爬爬地走下去。如果没有赵老师当年的鼓励与扶植,也许我早就半途而废了,不会这么坚定,也不会这么持久。正因为如此,当我听闻赵老师逝世的消息后,心揪了好几天。我知道人总归会有这么一天的,但我还是遗憾自己没能在赵老师健在的时候多去探望他。

我想起了《寻梦环游记》中的一句话:“死亡不是永别,忘记才是。”从这个意义讲,我们和赵老师并没有永别,因为我们始终没有忘记。

2020-12-18 1 1 甘肃日报 c228345.html 1 有一种思念叫永远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