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晓明

麦仁儿，实际上不是麦子的仁，其实故乡人把青稞去皮之后称之为麦仁。因为故乡海拔高，适合生长期短的青稞生长，尽管故乡人土地不多，可是一定有一片空间属于青稞，因为故乡人的生活中离不开青稞，就像是离不开土豆一样，因为它们是大地之根，是滋养故乡人生命的最好的营养品。

成熟的青稞是饱满而又有个性的，肌肤也和小麦差不多，很健康的一种肤色。和小麦相比，它显得更饱满更圆润，甚至有点晶莹剔透的感觉。故乡人让它稍稍湿润之后用石碾子反复碾压就可以去皮，去皮之后的青稞显得柔和了许多，似乎没有那么棱角分明了，颜色变得有点青绿色，好像是又换了一套美丽的内衣。当然这时候摸上去绝不是光滑的，似乎就是被打磨过的玻璃一样。

当然，麦仁是做麦仁儿饭最基本的食材，故乡人把麦仁洗干净之后和优质的新鲜的纯净的猪皮放在一起炖，加入适量的水之后，再放上大香、桂皮、食盐、姜、花椒等反复炖。等到麦仁儿煮烂了，一个个就像是开了口的小饺子一样，显得俏皮而又精致，猪皮也煮得温顺多了。这时候的汤很醇厚，猪皮的油脂和麦仁儿的香味都融到汤中，汤上面看上去清清亮亮、闪闪烁烁着一些油星，挑逗着你的不尽的食欲。出锅的时候，再放点味精、葱花末、香菜末、辣椒末就可以食用了。

这时候，你吃一口，汤的香味很足，很醇厚。猪皮是很柔韧的，麦仁儿是筋道的，肉的醇香、粮食的清香、菜的幽香融合在一起，各种味道相互融合，但是又互相独立，那种滋味就叫爽心又爽口。

当然从观赏的角度来说，麦仁儿是原生态的，煮熟了之后就是淡淡的黄色，是麦子的肤色，当然它以完整的形式存在，那是麦仁儿最自然的存在状态。

故乡人是智慧的，没有猪皮依旧能吃到麦仁儿饭，人们叫素麦仁儿饭。她们把麦仁煮好之后，放上花椒、食盐、姜等，当然最重要的是各种调料都要恰到好处。等到出锅的时候，就在里面放一种家乡的野花叫羊胡子花，把清油烧开的时候，放一把羊胡子花在熟油中，羊胡子花的清香就在空气中弥漫，这时候淡淡的紫色的小花就变成了褐色的，然后放进麦仁饭中。再加点香菜末、葱花末等，清清爽爽的麦仁儿饭上面飘着星星点点的褐色小花、绿色葱花，清清淡淡的麦仁儿饭一下子香气四溢，仔细看，就是一碗盛开的花朵，因为张开了小嘴的麦仁儿好像也盛开出了不尽的快乐，羊胡子花泼泼洒洒显得随意而又摇曳。你尝一口，淡淡的麦香、花香、菜香充斥着你的味觉，你觉得最美的享受大抵如此吧。

我知道，也许岁月可以走远，可是那麦仁儿饭占据我童年的空间，渗透在我生命的罅隙里了。如今，它依旧是故乡人餐桌上的一道特色小吃。

其实，有时候我们记住了一个地方，是记住了一种饭菜；有时候我们忘不了一个地方，是忘不了一种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