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肃日报
2020年03月05日
第11版:读书

站在山坡上的那个人

雒青之

武强华是祁连山下成长起来的诗人新秀,她的诗歌已在全国诗坛引起关注及好评,诗刊社为她出版了诗集《北纬38°》。武强华以诗集《北纬38°》里独特的声音,向村姑的日子告辞。但她依然略微疼痛地一边剜割着昔日的忧伤,一边繁育着美好的未来,从生活的夜色里打磨透明的玉壶冰心。武强华像祁连山的冰雪一样,安静地爆发出晶莹剔透的诗韵,她仿佛一个空空如也的夜光杯,里面盛满了阳光、月光和她自己内心的光。

我不知道武强华是出于何种原因开始诗歌创作的,只知道她喜欢北纬38°上的家、冰川、荆棘、荒原、村庄、溪流、森林、鸟雀、山花、草滩、骏马以及遍地庄稼和无所不在的历史痕迹。她的诗是对人间烟火的真诚扫描,她的词语富有动感和触觉化意识,锋利、明亮、刺激、粗粝,像河西走廊的风雪带着稠密的泥土的味道。

作为土生土长的张掖人,武强华与这片土地相濡以沫,诗歌里充满凝视自我、注视存在和审视情感的韵味。不是趣味,不是女人味,而是于其中有着灵魂的质地和良心的风骨。武强华,有一双这样的眼睛。被旷野剪辑、被风雨雕刻、被时光熬制的诗人和诗歌,就是被这样的眼睛看得真真切切。你看她写平山湖大峡谷:“向北二十里/入祖山口,一半的牛羊翻过山冈/驮着布匹、棉花和铁器去了阿拉善右旗/驼道隘口,唇红齿白/裸露着人间一处旧年的暗伤/峡谷悠长/让石头长出了嘹亮的蛙声……”我相信这样的诗句已超越了修辞学的意义,她富有神秘性和主观性的美学思维。

武强华的诗不是史诗,不那么雄阔浩大,但始终荡漾的意象比词汇本身更有力量。请看她的《本命年》里这一段诗句:“有一些词/开始是冰凉而无情的/后来,渐渐成了滚烫的/比如——/沙尘、豹子、鬼魅、黑洞、刀尖/芦苇荡、变形的汽车、生锈的铁石/还有——/诗,酒,男人、想念,撕裂,单相思,绝望/和童话故事里的开场白……”多么酣畅淋漓,多么神采飞扬!仿佛青草覆盖下的溪流,流量很大却不露声色。这正如西方一位著名诗人所言:“有时我想我也许能用新的诗歌吸引新的听众,那将不再是从勇气到勇气,从喊叫到喊叫,从恐惧到恐惧。代之而起的,是从谷物到谷物,树叶到树叶,感情到感情。从词到沉默。”

武强华在北纬38°苍穹下,苍茫得让人感动,就像她笔下的祁连山一样情不自禁地闪闪发光:“雪,白过它自己的骨头了/白得整座山看起来只有骨头/没有肉。肉藏在野牦牛的身上/它秘密地穿过山谷时,站在山坡上的那个人/嗅到了山的香味。据说/他三岁时就嗅到过同样的味道/现在他十七岁,像豹子一样/已经不能再等了”我已多年未在张掖生活了,不承想却被一本《北纬38°》把岁月拉近,把魂牵梦萦的乡土气息重新嫁接到骨头里。我对武强华说:你的诗里放牧着我的乡愁,乡愁不仅仅是祁连山、乌鞘岭、牧马人、金黄的麦穗、幽深的峡谷、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它还是北纬38°线上被你汇入诗歌的全部神性,你的诗流淌出来的灵魂的共鸣,不是任何风花雪月可以置换的天地之音,你的诗篇具有不可驯服的温暖,它排列成行的高贵庄严让我簇拥着乡土意识和家国情怀,不可遏制地将目光钉在这片土地上,永远深情地凝望着土地上的一切瞬间和一切永恒的事物。

(《北纬38°》,武强华著,漓江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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