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亚里
父亲不远千里带来了老家院里的红枣,看着这些经历过颠簸的枣儿,我的脑子里想着的是树下的爷爷。
那是个农家小院,经过一条幽深的长巷,进入院门,两棵高大的枣树立在院中,是小院的核心。幼时就很喜欢它们,常常和朋友吹嘘,我家有两棵枣树,一棵是雄的,一棵是雌的。靠近门的那棵是雄的,而靠近正房的那棵枣树附近有很多“孩子”,所以推断那是雌树。待“孩子”成年后,爷爷奶奶会在每年3月初和冬至时分将它们托付给附近的人家。这么想想,多少年来我家枣树的子孙已经遍布我们老家了吧,也是很有成就感的一件事。事实上两棵枣树已经知天命了,真是见证了大家庭的变化。
我们大家庭的每个人,对两棵枣树都有着浓浓的感情,都有着专属的回忆。我小的时候最喜欢打枣。长大后也喜欢,但是很少有时间去老家了。一般都是哥哥们或伯伯站在屋顶或者梯子上打枣,其他人拿着各式各样的容器开始抢枣。有人拿着盆,有人拿碗,有人拿塑料袋,我的容器总是最好的,因为奶奶会给我准备一个易携带的大筐,哈哈,抢到的就是自己的了,所以打枣前大家都很激动,还有点紧张,仿佛马上要50米冲刺了。抢枣是速度与准度的考验。时不时会有人被枣砸到,发出叫喊,其他人在取笑他时,往往自己也会被砸到。最理想的情况是枣儿直接落入自己的容器中,当然概率很低,身边的好枣也不会太多。好不容易看到一颗绿中带红,红得发褐的圆润的大枣,开心一秒后跑去拿,没想到被哥哥抢先一步,沮丧的时候我的盆里总会多出几个大枣,大家还是很照顾我这个小女生的。大家只是享受一起打枣,一起抢枣的过程。因为“仪式”结束后,所有枣儿会交给奶奶,由奶奶分配,奶奶可以说是家里的大掌柜了,爷爷会坐在一旁看书,却洞察一切。
我喜欢吃较为成熟,偏硬一点的枣,红中带小褐点的那种。大家在抢枣后总会随手挑几个,用手擦一擦,微微带着泥土的新鲜的枣简直不能更好吃了。等到存放一会,味道会有所变化。家乡的传统是打枣后制作酒枣,挑选质量好的,完全没有破损的枣,清洗干净,放入酒坛,倒入好酒,密封,待大年三十时开启。大约半年时间,酒精和大枣充分接触,发生奇妙的化学反应,最终入口的酒枣口感绵密,甜糯,请原谅我无法用语言形容,只能说吃过的人都赞不绝口。这整个繁琐的过程都是由两位老人完成的。以前过年吃的时候只是觉得特别好吃,并不会想到爷爷奶奶多年如一日的付出。
爷爷奶奶五十多年的照顾,使得枣树茁壮成长,枝叶茂密。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爷爷不在了,枣儿还在,我们的回忆还在,有些东西时光是带不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