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晓燕
凡是树上开着的花，我都觉得很神奇，尤其是苹果花和梨花。在我们那个村子里，我记得只有一户人家院门外活了棵苹果树，树干很高，很直，仰头看见树上毛茸茸的青果，它与素常人家树上的果子不太一样，因为稀有，便很有点上等果的样子。
一个对苹果树有着如此温暖记忆的人，有那么一天，突然看见漫山遍野垂挂了果实的苹果树时，是真的感觉到了震撼。
静宁县地处甘肃中部，以苹果为主要产业，是因为这里特殊的地理环境。而余湾乡则是静宁县种植苹果、发展苹果产业最早的乡镇。余湾乡地处静宁县南部，这里气候温润，草木葱翠，从高处望去，王坪村处在一片平坦之地，雾气笼罩着红红蓝蓝的一片片屋宇，整个村子安详静谧。
三十多年前，王坪村就已开始小有规模地种植苹果了，但那时很多人根本不相信种苹果会改变他们的生活，连种到地里的苹果树苗有人都给拔掉了，后来看到最先种苹果的人居然都赚钱了，才后悔不及。现在，基本上都以种植苹果为业。
是个雨天，我们和村上的王主任一起往村子里走。庄户院落外，哪都站着苹果树，上面挂满了已经套好袋的苹果。住房多是新建的，宽阔的马路四通八达。雨忽然落得密了，我们正走到李守苗家门口，外面看去，他家的房子修建得很洋气，进门，客厅、卧室、洗浴间，是城里楼房的格局。我们去时，李守苗还睡着，难得一个雨天，他正好能缓缓。李守苗家里的收入，除了他出门务工所得之外，全靠种植苹果，几年前，李守苗出了车祸，腰部受了伤，没法出门务工，就专心在家与妻子种苹果。今年，家中老人的地也送给了他种，加之今年雨水足，有望苹果好收成。李守苗的妻子长得很秀气，她对种植苹果非常有自信，苹果已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了巨大的变化，她说，就连怎样剪枝、施肥，都有人来手把手地教，要不是种植苹果，他们家现在一定还非常贫困。
我们去往王坪村前，在余湾乡政府负责人那里了解到，王坪村所属的余湾乡主要以“三联接”组建产业化联合体脱贫致富，这是由果业公司、果品专业合作社和农户以产业、要素、利益组成的一个新型农业经营组织联盟。这种模式的好处，可以让农民除了有分红收入，还有苹果收入，在合作社的打工收入等切切实实的利益。
王主任又带我们去了王坪村的王安荣家，一进门，一个长长的棚子外面罩着一层白油布，我们笑问，你家的车库这么大。这还真不是玩笑话，这个村子里，大多数人家不仅在城里买了房，也早都买了车，车库当然是必须的。
王安荣家的房子也修建得非常漂亮，雨天的院落里，极为安静，王安荣说，两个小孩都在外，一个已经大学毕业，一个还在上大学，家中的经济收入来源靠种苹果。王安荣家主要靠种植两类特色苹果，一种是富士，一种是秦冠，他说，苹果各有各的价，品种不一样，价钱当然也不一样。这苹果甜不甜，卖相好不好，还是一项技术活，这项技术，如今都有专业人员前来培训指导，从果苗的培育，到何时、怎样剪枝，怎样施肥，都有相当严格的要求。原来，并不是每家树上的苹果都结得一个样。
我们在雨中走着，一边听王主任说村子里这些年的变化，仰头便见成片苹果林。他家里主要也种苹果，道旁的苹果树上，还有前两天参观的万亩果园里，其实是看不见苹果的，在枝儿上看见的，只是挂着一团团暗黄色的纸，那便是果农们专门给苹果套的一种特殊的袋子。王主任说，这给苹果套袋，也是一项种植苹果的技术，可以提高苹果的颜色、形状等品相，还可以防止病虫害。随我们一起去的王坪村乡政府的小高说，幸好是雨天，要不，王主任这会也会忙着在给苹果套袋呢。
这里的苹果树，都低矮，细瘦的枝上已经挂满了果。小时候，跟随父母住在一个小镇上，父亲单位的院子正中有一棵苹果树，旁边是一口水井，大致是它得了井水的滋养，长得极为粗壮。放了暑假，不逢集时，那个院子里的人要么出差了，要么回了乡下，这个有着一棵粗壮苹果树的大院，忽然就空阔而神秘。有时，一场暴雨突然落下，雨水将苹果树淋洗，树上的青果，挂满雨珠。我们虽然成天在树上攀爬，但我们忍着，等那青果最终在秋天转黄再变红后才去近乎神圣地摘下。
忽一片袅娜翠色入眼来，一道开着的门里，宽敞的院落整齐干净，门口的葡萄架上，已挂满了绿色珠子一般的葡萄，两棵李子树，并排立在廊下，树上缀满了青圆的果，雨滴洒落在花园里的花草上，一个小孩子立在廊下看雨，我不禁也立住了，能生活在这样一个乡间的院落里，应该是很多城里人的梦想吧。
这是一座漂亮的二层小楼，院子里极为宽阔，听见响声，李引弟大姐从侧面一个门洞里迎出来时，我还以为她是从别人家过来的。
我们坐在屋里说着话时，有人在院子里快步往楼上走，屋里的人说，那是这家的老人，都有90多岁了，另一位老人也跟他们一起住，也有90多岁了。李大姐说，如今生活好了，啥也不用愁，心情好了，身体自然毛病也少，别看他们，硬朗呢。说到一年的收成，李大姐欲说还隐，但从她掩不住的欢喜中，不难猜测，收入不错，她家共有8口人，我们去时，男主人正好出门了，她说，没想到苹果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今种苹果，放心，踏实，怎样种，怎样收，甚至怎样卖，都有人来替你操心的。与李守苗和王安荣家不同的是，李引弟家除了苹果收入，另外还有一笔额外来源，那就是代办费，什么是代办费呢，小高介绍说，这就相当于中介费。每年到了苹果成熟的季节，都有外地人来静宁收苹果，他们来王坪村收购苹果就通过李引弟一家的引荐。去年，李引弟家的收入达30万元，她打算着，要给儿子在兰州买房。
临近中午，在那个正在修建的戏台前，我们跟王主任告别，雨，又落得密了，果园里的密叶，亮闪闪的。那些蓝蓝红红的屋顶，望去越加鲜艳了。
王坪村人已走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苹果之路。整个静宁县种植的苹果达100万亩之多。想想，100万亩苹果花，在春天里盛开的场景，很诱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