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肃日报
2019年08月05日
第07版:文摘

【美文欣赏】

鱼腥草

刘群华

故乡的古拙在一簇茂盛的鱼腥草面前显得那么疲惫和空阔。阳光打望了村头的古柏就径直晒在吊脚楼的瓦檐上。土坪边的桃花早谢了,梨花也慵懒地落得没了踪影,仅葱翠的鱼腥草的阔大叶片上,滚圆的露反射着据说年代久远的太阳表面的光。

鱼腥草在命田村的东山最为常见。东山在命田村狭长的东面,纵横的沟壑较深,一条条像包子上的褶皱,森森树木,杂草丛生,过去是野猪、麂子、兔子和野狼的家园。东山的山坡和缓,一梯一梯地往上叠。山脚较山腰及山巅平坦些,三十几度坡的样子。这么斜躺的山脚像个锅底,有条清澈的溪从山顶哗哗放下来,沿山边打了几个圈圈,滋润了好大一片潮湿的荒地。荒地上的乱石嵯峨,一堆一堆的,鱼腥草就生长在这样的环境里。

鱼腥草是一年生的植物,在它沧桑的目光里,见过春天的万物复苏,也见过夏天万物的繁华,更见过秋天万物的衰败。

鱼腥草默默地生长着。在东山,鱼腥草听着蚯蚓和蝴蝶的声响慢慢地长。当它身边的树绿浓了,花开了,接着就谢了,鱼腥草被小孩的手捏着,用锄头挖进竹篮里,通过黄昏时祖父或祖母悠长的呼唤,就会成为桌子上一盘鲜嫩鲜嫩的凉拌菜。

鱼腥草在命田村除了东山有,西山也有。西山的坡陡,六十度以上的坡像人翘起的手掌,人倘若要爬上去,必须像狗刨地一样累得气喘吁吁,而碎石也沿着人的脚步向下狂奔。西山的地理环境比东山更严峻,崖头乱生,张牙舞爪。这里的鱼腥草长得瘦小,大概是缺乏滋润鱼腥草的肥沃厚土和被一条溪清澈环绕的缘故。但是杂树更多更苍虬,大凡村里要些木质坚硬的木头来做锄头柄或杵棒,便到西山来找。他们认为土地贫瘠的西山,草长得细和矮,树长得慢而枯黄,但木质纹理紧,坚硬且耐磨。所以当东山的鱼腥草被小孩们挖完了,大伙很快就抢占西山的山头。

我也曾经是挖鱼腥草的一员。那些年在东山和西山挖到的鱼腥草,一直维持着我一到三年级的学费和夏天的凉鞋钱冬天的棉胶鞋钱。或者还可扯一身新布料。那些年能够自食其力地给父母减轻一些负担的心,一直是我们命田村小孩的全体愿望。

有时我想,故乡也是奇怪的故乡,为什么在富裕的他乡总忘不了贫瘠的故乡?或许在人成长的过程,那些草木的灵魂早与人的灵魂缠绕在一起,根本切割不开了,像如今有了这些小孩,鱼腥草才会在故乡踏踏实实地繁衍、繁茂,而故乡有了这些鱼腥草,小孩才会有童年的无邪和快乐。

命田村的东山和西山,都是故乡的山。这两座对峙的大山既是我的故乡,也是鱼腥草生长的故乡。在嶙峋的山脚捧着一条甜蜜的河,由南向北穿过,其间的底蕴,让鱼腥草有拼命去看外面的动力和有豁然宽阔的梦想。

(摘自《文学报》2019年6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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