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肃日报
2019年06月27日
第11版:读书

现代诗学的“深呼吸”

岳文衡

薛世昌的诗学专著《中国现代诗歌内形式研究》,和我们常见的关于诗歌的文本外部研究不同的是,这是一部关于现代诗歌的文本内部研究,是一本“解释和分析作品本身”的诗学专著。作者从现代诗歌的“外形式”潜入到“内形式”,又从“大内形式”进一步潜入到决定诗性所在的“小内形式”,进行了一次现代诗学的“深呼吸”。

作者一直致力于诗歌作品的发生学研究。2008年,他出版《现代诗歌创作论》后,就有学者发表评论,认为他“摸到了诗歌大象的骨骼和经络”。而十年后的今天,他又发现了诗歌言说的“小内形式”。在封面的折页,作者有这样的内容概要:“本书首提‘小内形式’的诗学概念(与‘大内形式’相对),并首提诗歌的‘意节’概念(与传统诗学的‘音节’及由分节形成的‘形式节’相对)。本书认为:诗歌的小内形式主要由诗歌言说的三个基本义项(书中代号为A、B、C)构成其常型与变体;一个独立的‘ABC组合’就是诗歌言说一个诗思涌动、三级递进而‘推陈出新’的过程,这一过程形成一个诗歌的‘意节’;诗歌的意节像诗歌‘DNA’一样决定着诗歌文本‘诗意’的存在。”这段话概括的就是作者在本书中隆重推出的一个诗学新概念:诗歌的“小内形式”。

作者在发现并命名了诗歌言说的“小内形式”之后,继续研究、辨析了“小内形式”更为幽暗微妙的“无常”变化与丰富变体——将其概括为“三变”:形变、序变、向变。作者认为,“小内形式”的这三种变化,进一步彰显出诗歌言说变化无穷的迷人魅力,比如纯A型的叙事所造就的“事实的诗意”,比如纯C型的整体象征所形成的空明境界,比如纯B型诗及AB型诗的情感克制、口吻冷峻,比如标准的“ABC”型诗之曲意洗心、奇思妙观……作者关于这类问题所有论述的要点是:诗歌作为人类最为“妙观逸想”的艺术形式,变化万千而不故步自封,但同时存在着一个“以不变应万变”的内在恒量。这个内在的恒量,就是诗歌言说的“小内形式”。

作者把“小内形式”与我国传统的诗歌“赋比兴”进行了联系与比照,分析了它们之间的对应关系,并分析了它们之间的异同。在充分尊重古人智慧的同时,作者也提出了许多自己的新颖观点,比如在论述“小内形式”其“ABC”的“C”与“赋比兴”的“兴”二者之间的异同时,他把传统的“兴”解析为三种:“首兴”“中兴”和“尾兴”,然后认为:“中兴的位置,一般在一个全套赋比兴动作非首非尾的中间地带的兴起、起动、点染以及兴寄,负责浮出比意、道破比意。中兴,是触物而生情的继续(是在想象作用下的继续)。”而“尾兴的位置,当然在一个全套赋比兴动作的最后。它主要负责诗歌的延展主题、深化主题,并主要指向语言的余味。所谓的‘言有尽而意无穷’之功,常常由尾兴来负责。”他还总结道:“兴的功能,在‘发生’之外,尚有‘延展’。其‘发生’者,必为首兴,而‘延展’者,必为尾兴。”凡此种种,无不标志着“小内形式ABC”之于“赋比兴”手法让人耳目一新的复活、深化与细化,也以现代诗歌的理论与实践为传统诗歌表现手法赋比兴的古为今用提供了一种理论上的支持。

海德格尔认为,诗歌艺术之为艺术的决定因素是有无“真理”(即无蔽状态,也即澄明之境)的生成,而“存在者中间的敞开的处所(真理)也就是澄明。”那么到底如何登临这样的澄明之境呢?海氏语焉不详。然而,本书的作者却勇于直面“道”所不屑的“技”,他从诗歌的具体操作出发,敏感而细微地认定,“海德格尔所描述的……诗歌敞开与诗歌澄明,仍然离不开诗歌文本中一个具体而明晰的过程:诗歌的小内形式‘ABC’及其多层次组合的变体与变化……本身就是一次诗意敞开的过程。”也就是说,作者认为,前往诗歌澄明之境的具体道途,就是诗歌言说的“小内形式”这一思维程式。作者认为“小内形式”不只是一种理念(心),而且是一种对于理念的执行(力)。换言之,作者所发现的“小内形式”为诗歌理念的执行提供了一条可行与可靠的具有可操作性的实践路径。

法国批判现实主义评论家雅克·朗西埃有言:“诗歌理论实际上就是一种讽喻,一种真理的形象化语言。”而薛世昌的《中国现代诗歌内形式研究》也正是“一种真理的形象化”的语言表述——我的意思是:这是一本读来饶有趣味同时会让你渐入诗境的诗学专著。

(《中国现代诗歌内形式研究》,薛世昌著,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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