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肃日报
2019年04月01日
第07版:读书

读书人的月亮情结

刘明清

古代中外,地球人似乎都有一个月亮情结。尤其是中国的读书人,月亮情结之浓郁之深厚之幽美,堪称举世无双。

著名比较文学家乐黛云教授就是极富才情的一位月神歌者。她新近出炉的新著《天际月长明》,收录了两篇以月亮为主题的文章:一篇是《故乡的月》;另一篇是《关于月亮的传说与欣赏》。

我自己做编辑二十余载,看过的好文字可以说不少了,但像看到如乐黛云老师般意境悠远、诗意盎然、干净漂亮的文字是不多的。

品读乐老师笔下的月亮,不仅是文学的享受,也是美学的熏陶,还是精神的洗礼。

乐老师在《故乡的月》中讲到,她年幼时在家乡贵阳的一次“救”月亮的经历。“那年我才五岁,正值中秋佳节前后,我的家乡可以看到月全食。我和大家一样,都相信月食就是月亮受难,如果没有人帮助,美丽的月亮就会被天狗吞没。为了救月亮,大家都不肯睡觉,一直等到深夜,月亮从天狗的口中逃脱。记得那天碧蓝幽深的晴空,星星很少,满月悠然地在空中漫步。突然皓月明显地被吃掉了一块,千家万户的锣声震耳欲聋地响起来。我当时很害怕,拼命敲锣,真的相信可怜的月亮正在被天狗吞噬,要依靠我们大家伸出救助的手……”

看到乐老师童年参与救月亮的故事,当然我们不会认为那时的人们愚蠢,不懂得月食的科学道理;相反,我们反而羡慕那时人们的纯朴、天真与善良,羡慕乐黛云老师拥有那样一种幸福浪漫的童年记忆。这不就是文学的魅力吗?这不就是乐老师文字的魅力吗?

好的文学、好的文章,首先可以让我们对自然对社会有更多的了解与认识,并且让我们的心情随之愉悦或者感伤。无疑,乐黛云老师的文章显然有这样的效应。

不过,好的文学、好的文章不应该止于此;还应当有助于提升我们的美学鉴赏眼光与能力。作为比较文学大家,乐老师更是这方面的高手。

她在另一篇《关于月亮的传说和欣赏》一文,特别将中外一些文学大师关于月亮的诗文进行了梳理。

她从李白那首最著名的咏月诗《把酒问青天》中,概括总结出了这样一条令我们醒脑的结论:“在中国诗歌中,月亮总是被作为永恒和孤独的象征,而与人世的烦扰和生命的短暂相映照。”

她也从日本的道元禅师、明惠上人,特别是川端康成的诗文中,发现了日本人的“月亮观”:“但日本人好像很少把月亮看作超越和永恒的象征,相反,他们往往倾向于把月亮看作和自己一样的、亲密的伴侣,有时甚至把月亮置于自己的保护之下,而对它充满爱怜。”

乐老师还分析了希腊神话中的月神塞勒涅的形象;以及法国现代派诗人波特莱尔的《月之愁》,认为西方人对于月亮的看法与东方人有着明显的不同,西方人(以波特莱尔为例)似乎更倾向于月亮是独立的客体,同时也是文学(诗)中行动的主体。

我之所以将乐黛云老师的文字归入到最好的文学之列,还有另外的一个重要理由是,读其文字具有精神洗礼的作用。文学层次固然以真、善、美为标尺,但背后却是有无哲学一样深度的思考。

我以为,乐黛云老师不仅是文学家、诗人,也是一位勇于追究天地精神的哲人。

她在文章中写道:“今天的人们不可能看到古时的月亮,相对于宇宙来说,人生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瞬间,然而月亮却因它的永恒,可以照耀过去的、现在的和未来的人们。千百年来,人类对于这一人生短暂和宇宙的矛盾完全无能为力。”

当你读到这样具有穿透时空力量文字的时候,相信一定会引起如你一样爱思想、爱思考人士的深思与精神共鸣。

去年春天,我自己曾经主持出版了乐黛云老师的《涅槃与再生——在多元重构中复兴》,其间,还就“中西文化未来走向”方面的问题请教于她。以我自己十分肤浅的理解,深切感受到了乐老师更像是一位思想者。记得我向身边同事讲过,乐黛云老师其实是一位人生哲学家。

(《天际月长明》,乐黛云著,海天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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