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海英

搬进新房子后，我发现小区院内的出租房里，住进了一对看上去有60多岁的老年夫妻。老人满脸褶皱，他们的生活来源，主要靠男人走街串巷去磨刀。

这出租房，还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建的旧瓦房。我每天上班，都要路过这出租房门口，差不多在相同的时间，总能听到老人出门的吆喝声：“磨剪子了，戗菜刀——”

老人住进小区前，小区是静静的，自从老人住进来后，整个小区就不时传来老人磨刀的吆喝声。磨刀是一件辛苦的事，不仅赚钱少，而且苦累脏。

有一次我下班，见有邻居把刀送到老人家门口，请他磨，我好奇地停下脚步。我想问问老人孩子的情况，怎么能让父母生活得这么辛苦。可话到嘴边，觉得突兀，忍了又忍，还是觉得不便张口，害怕一不小心碰到老人的痛处……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老人的子女始终是我心中的一个谜。又一个傍晚，我路过老人的门口，正好小区门口卖百货的大姐刚请老人磨完刀准备回家，她和我聊起了这个磨刀的老人。她说，这个磨刀的老人和她是老乡。老人的儿子儿媳在一次车祸中去世了，留下一个孙子，孙子去年考上了大学，老人每天拼命磨刀，他要挣钱供孙子上大学呢。

听了大姐的话，我感觉自己是错怪了老人的子女。第二天傍晚下班，我见老人刚从外面磨刀回来，我赶紧回家拿了一把菜刀。听说我是来磨刀的，老人一张布满皱纹的黑黑的脸上有了笑容，他乐呵呵地摆开摊子，用一双长满老茧的粗糙大手，把一块砂石镶在一条长板凳的一端，旁边放着水罐、戗刀和刷子等。在老人磨刀的工夫，我和老人闲聊起来。当他听我说磨刀就是卖苦力时，赶紧笑呵呵地解释说：“磨刀学问大着呢，刀磨得好，刀口才能在一条直线上，能用上一两年。不会磨刀的，容易将刀刃上的钢磨掉，那样的刀用不了几天就钝了。很多人不知道，有些不会磨刀的就这样坑人，我可不能干那种事。”

想不到，这磨刀还有学问，还包含了老人做人的底线。我问他：“老人家，你年龄这么大，体力也快跟不上了，也该放下这磨刀的活了吧？”听我这样说，老人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自豪地说：“快了，快了，我的孙子已经是大二了，再过几年，他大学毕业有了好的工作，咱也用不着磨刀了。”他缓缓直起身来，把刀慢慢递给我说：“拿刀要小心，这刀刚磨的，锋利着呢。”

我接过刀一看，果真磨得利，磨得亮。我掏出十元钱给老人，正要离开，还没来得及收拾工具的老人，赶紧在我身后追着喊：“等一等，等一等，找你两元钱……”老人追上来，硬是把两元钱塞进了我的口袋。

去年初，老人租住的旧房子要拆迁了，这对老人不知搬到哪里去了。小区里没有了老人的吆喝声，我感到空荡荡的。现在，每逢听到有“磨剪子了，戗菜刀——”的吆喝声，我总习惯把头伸出窗外，想看一看那吆喝的，究竟是不是那个磨刀的老人。因为那个磨刀老人的故事，已深深嵌在了我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