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浩

    一树花落去，树又增了一层年轮，树木记得自己的年岁，人看到一树落花，往往把树忽略了，想到的多是时光的流逝。

    落花，落的不仅是花，与花一起飘落的是时间，与时间相关的故事。愿你历尽千帆，归来仍是少年。这也只能是个美丽的愿望，少年的身影被落花遮掩了，心里满是沧桑，成了有故事的人，少年只是个传说。

    落花，有时，就意味着走向成熟。

    稻花香里说丰年，稻花飘落的时候，稻子便开始授粉灌浆，稻子也由此为转折点，之前稻子挺拔清秀，而后渐渐弯腰枯黄，稻子不是放弃了飞扬，是它选择了饱满。

    人也一样，如果一年一年如四季一样重复着，光阴虚度，面对一树树的花落，一定是无动于衷的，吃为了活着，活着为了吃，活的倒是实在，不过，少有人会这样活着。什么呢？俗话说，人活一口气。“气”貌似虚无的，缥缈的，少了它，人就没命了。看来，人世间，虚是不可或缺的，虚实是手心手背，实则虚之，虚则实之。

    实，代表着物质，虚，则是精神的象征。人缺少了精神，就立不起来，缺少内涵的充盈，人就是一个皮囊，就是一个干瘪的影子。常言道：不蒸馒头蒸口气。缺了一口气，馒头就不能称其为馒头了，人若短了心气，或是丢了一撇，或是遗了一捺，就不能像翠竹那样立在山野了。

    气是需要养的，如何养呢？读书或许便是一条养气的终南捷径，读书可以改变人的精神容颜，腹有诗书气自华。古人云，三日不读书，面目可憎。读民国时期一些文人的老照片，便能感受到那股儒雅之气。

    朱自清先生有一张照片，戴着金丝眼镜，目光平和，面容沉静，嘴角微翘，斯文中透着刚毅，如一泓深湛的清潭，面对，便会感觉到被一股无以名状的气场吸引，滤去心头的凡尘，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想先生宁愿饿死，也不吃美国的救济。气贯长虹。

    读书养气，看来养的是如水的品格，利益便是一个人品格的试金石，人在利益面前，往往会不自觉撕去伪装，显露原形。

    世间的事，纷纷扰扰，如一树杂乱的落英，乱花迷人眼，不见树木。是的，一树繁华，树木更容易被忽视，杏花枝头春意闹，太闹了，心被目光带着跑偏了。

    想看清楚一些事，需要时间，人们往往又缺乏耐心，于是乎，对人生便会产生困惑。困字，一座院落圈住了一株树，院子能圈住一株树吗？短时间可以，长时间肯定是困不住的，或有人速求，砍掉了树，无疑是自囚。无妨多看一树树花落，风物长宜放眼量。

    一树花落去，感叹流光容易把人抛，人之常情，不过，静下心来，便会发现一株枝杈如芒的树立在眼前，让人坚毅。

    （摘自《华东旅游报》2018年7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