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肃日报
2018年02月13日
第16版:百花

【文海观潮】永不枯竭的河流

    彩虹

    翻开林莽先生的诗稿,感觉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召唤,被一股强大的气场吸引,那种颤栗和震撼不由让人眼眶潮湿,喉咙发紧。林老师的诗就像一把钥匙,在打开历史的同时,也打开了《诗经》的源头,打开了他自己的心。

    细读先生的68首诗稿(从1969年—2017年),时间跨度虽近50年,但并没有因时间、空间上巨大的落差而出现艺术效果上的断层,可见先生艺术造诣之深厚。

    艺术是相通的,无论先生的绘画还是诗文,情感背景都是悲怆的,在此背景下,深藏莫大的忧患。通读先生的作品,我脑子里不由闪出王国维在《人间词话》里提到的三大境界,正好与先生诗文里表达的忧生忧世的家国之怀达成了契合。先生的早期作品,基本上都是写现实的,中后期以及近期的作品,大多是对往昔的追忆。不堪的历史,动荡的年月留给人们的创伤已经深入骨髓,而这种伤痛一旦凝结成艺术,就会有一股慑人的力量。

    王国维《人间词话》里归纳的三大艺术境界,第一种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晏殊)。以此对应林老师早期诗歌里表达的忧生忧世的大格调是吻合的。他在《深秋》中写到:“大雁孤独的叫声/像挽歌一样凄楚而哀痛……深秋的湖水/已深沉的碧澄/深秋里的人啊/何时穿透这冥想的梦境”。《悼一九七四年》《二十六个音节的回想》《凌花》《圆明园·秋雨》等,细读过来,先生的每首诗就像滴血的杜鹃在哀鸣,洇着血泪的喟叹。同时,这些文字又像是朵朵奇花,泛着蚀骨的光芒,夺人魂魄。

    第二种境界:“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柳永)。艺术之路永无止境,正如希腊诗人埃里蒂斯所说:“双手将太阳捧着不为它灼伤,并把它像火炬般传递给后来者,是一项艰巨而幸福的任务,我们正需这样做。”而林莽先生正肩负着这样的任务,在白洋淀与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相互搀扶着前行。“这不是疼痛的声音/这生命飘逝的气流使人眩……不要离去/不要离去/如果能抓住什么——那又有多好”(《无法驱散》);以至于后来,当坚守者渐渐离散,他依旧不忘初心。先生的诗篇彰显了当代中国一位著名诗人的实力和创造性,艺术造诣之深,像里程碑。特别是他写在上世纪80年代的长诗《二十六个音节的回想》和写在中期的组诗《记忆》,意在笔先,神在言外,格调冷峻,布局宏大,有细节的跌宕,有时空的临位,也有音与画的独白,像一首恢宏的人类命运交响曲。

    第三种境界:“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辛弃疾)。当所有的努力,所有的付出,所有的情感都归于一处,那就是回溯的人性。无论对现实的不满还是对命运的担忧,都过去了,生命解冻之后沉淀下来的,必是柔软。当然,这样的情怀在他早期和中期的作品中也炽热地呈现过,但在他近期的作品中,更多的是柔情和温暖,除了追忆亲人和朋友,透过浓浓的乡愁使他回归为一个儿子,一位父亲,一位老人。在英国,面对接机的女儿,他喜出望外,内心柔软:“在56岁的秋天……在异乡的风中/遥远地想着亲人家还有/存在的 但可以置若罔闻的琐事”(《在秋天》);面对亲人,他是愧疚的,不管写生命的链接还是骨肉的牵念,都像是在忏悔,声声恸哭,令人心碎。比如《再临秋风》《写在多雪的冬天》《跪送母亲》《疼痛》等。但是,总有大爱和使命在他心中激荡:“这是我,还送给你的礼物/一个腊制的乡下姑娘/花头巾中有一片丰满的记忆/她来自小溪流畔/来自我幼年的童话……想起您/我想,应该还送的绝不仅仅是一首诗/一次对诗的构想/而是为人们继续开拓/诗一样的生活/这生活寄托着您和我们的共同希望”(《还送的礼物》);“是春天,是鹅黄的一片。开在水边和返青的冬麦田旁/村口的树丛依光裸着/春把希望和一丝过去的忧伤写在二月……像我小女儿的心……生命之火有时燃烧得很平静”(《故乡,菜花地,树丛和我想说的第一句话》)。他诗情盎然,内心澄澈,悲悯宽厚,亲切而温暖。

    英国作家史蒂文森说:“艺术是生活的声与色,是信仰失去后的一种补偿。”而林莽先生就怀着这样的大爱,几十年如一日,孜孜不倦地从事着这样的使命。当然,用三种境界涵盖他的艺术造诣和所做的贡献是远远不够的,就像他说的,真正的艺术作品总是散发着一种精神,它会洞穿历史,如一条永不枯竭的河流,流淌在一代又一代人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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