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肃日报
2018年01月09日
第10版:百 花

父亲的芳华之年

    □方 艳

    自从父亲两年前生病之后,就变得极其不愿活动。坐在家里,我们一起回顾起他的芳华之年。

    父亲是从农村当兵入伍,凭着自己的踏实肯干,留在部队当了干部。我和妹妹还是不谙世事的孩子,记得有天中午放学,母亲拽着我和刚放学的妹妹,坐上一辆军用吉普车,来到了火车站。我们疾步穿过喧嚣的人群,来到一列绿皮火车旁,母亲喊着父亲的名字,我和妹妹也不住地喊着“爸爸、爸爸”,一边跑一边望向每个车窗。不远处的车窗里终于探出父亲的半个身子,声嘶力竭地回应着:“我在这儿!”

    此时,火车汽笛长鸣,我们使尽全身力气跑到父亲出现的车窗下,火车却缓慢启动了,我们母女只是拉了拉父亲的手,父亲就被那辆绿色的火车带走了。偌大的月台上,站满了送别的人群。我纳闷爸爸到底去了哪里?这是要将这么多“绿军装”送去哪里?母亲给我们的解释只有寥寥几个字:你爸爸上前线了……他怕母亲担心,所以临行前都瞒着我们,母亲是从别人口中得知消息,才匆匆带着我和妹妹赶到火车站的。

    父亲上前线的日子,家里始终弥漫着提心吊胆的气息,年迈的奶奶逢认识父亲的人,就凑上去打听父亲的消息,哪怕得到的只是只言片语,她也能乐呵上一整天。那些日子,奶奶每天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守在门房等邮差捎来父亲的信件。有一次,父亲超过两周没有寄来信件,这下奶奶急坏了,带着我走了一整天,挨个去她认识的父亲战友家打听消息,直到天黑透了才回到家。就是那段时间,奶奶的听力极速下降,有时我们甚至要喊着才能跟她说话。

    父亲离家以后,母亲便成了顶梁柱,那几年母亲的身影忙碌而又消瘦,依稀记得妹妹发烧40度住医院,母亲躲在楼道里无助地哭泣;奶奶阑尾炎做手术,母亲没日没夜地陪在病榻前坚守……父亲不见我们姐妹的日子里,我们已从他心目中的儿童变成了少女,可在他眼里的我们依然是那天月台上跟着母亲奔跑的小丫头,父亲写信问我们要什么生日礼物,我们告诉他想要洋娃娃。他寄给我们的洋娃娃跟我们想象中的差之千里,我们想要的是“芭比”娃娃,他给我们的却是布娃娃……

    在我的记忆里,父亲对他参加的那场战争保持缄默,只有家里来了战友,酒过三巡后才会聊起,而每每此时,他便要找个借口支开我们姐妹。好奇心驱使我们刻意地去搜罗关于父亲上前线的蛛丝马迹,终于在一个没有家长的下午,我们找到了父亲封存在箱底的几张照片,照片上全是墓碑,一眼望不到边的墓碑,有的墓碑上镌刻着逝者的姓名、出生年月、籍贯等信息,我们掰手算来他们小的十八九岁,大的也不过而立之年,还有些墓碑什么都没有刻,后来我知道了,那里面埋着的是无法辨认的尸骨……

    芳华易逝,青春不再,唯愿隽秀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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