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波

    因为准备博士后的出站答辩，前些天连熬了几个通宵，终于在某一个朝阳初上的清晨，把脖子熬拧了。

    虽然不算是颈椎病，但脖子痛起来很要命。有一刻，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躺也不是。听了友人的建议，索性去盲人按摩店一试。一位大师模样的按摩师亲自下手，他在一阵大力推拿之后，还附赠拔了个火罐。当时疗效明显，感觉轻松很多。可回到家后，脖子几乎就不能动了。

    于是，我挺着僵硬的脖颈发呆、吃饭、喝茶、看书……就在这时，我接到了一个电话。

    电话是一位旧日的学生打来的。说是学生，其实年龄与我相当，只是旁听过我的课，便算有了情谊。他说他最近得了颈椎病，很难受，看过很多地方，疗效不大，想起我在学校开过太极拳的公选课，所以想来跟我练练，说不定能解颈椎之痛！

    我直着脖子听下去，苦笑不已，又哭笑不得，想起了那位过江的泥菩萨来，只得把自己的实情也苦诉了一番。他惊讶地在电话那头大声喊道：“哪里可能，老师不是太极高手吗？怎么也会跟我等小民一般！”听得出，他的声音里实在有几分兴奋……

    禅说，仰山拜在沩山门下学禅。这一年夏天，沩山把仰山带到一块荒地前，交与一篮种、一把锄，与仰山说：“今夏无他事，你只管耕了这一块地，播了这一篮种便可。”说完，沩山便回寺了。

    从此，仰山每日辛苦劳作，回来却只见师傅别无他事，只是吃、睡、长坐。

    过了一夏，仰山地也耕得，种也播得，带着一身汗水回到寺里。沩山适在午睡，见仰山回来，即笑曰：“仰山啊仰山，今夏不虚过！”仰山听罢，破颜开笑，放下手中的锄具，也大声地回答说：“沩山啊沩山，今夏不虚过！”

    沩山笑问：“你地也耕得，种也种得，故曰今夏不虚过！我又如何不虚过？”

    仰山笑答：“师傅觉也睡得，饭也吃得，故曰今夏不虚过！”

    师徒相视而笑，俱知得禅入道……

    原来，平平常常与轰轰烈烈并无区别，老师与学生也并无区别，我颈上的疼痛与他颈上的感受也并无区别。我的学生，他的兴奋，也是禅呢……

    （摘自《扬子晚报》2017年11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