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肃日报
2017年11月15日
第10版:百 花

烟雨崆峒满谷诗

    李学辉

    唯一一次,出门未带书,原由是崆峒山是一本大书。此书太老,太厚。老得人一进入崆峒山,历史便在这里无限延伸到春秋和上古神话时代;厚得人在崆峒山面前,怎么翻,也翻不到属于自己的一页。

    这是个雨天。

    八台九宫十二院,七十二座石府洞天泡在雨中。确切地说,是泡在雾中。雾海茫茫,藏匿了崆峒山的本真,这时的崆峒山便生发了若干诗情,每一缕雾,都需要悉心解读。因为治国之道、养生之术都隐在雾的后面。

    崆峒山的雾是有层次的,下白中黄上黑。白雾是一种托承,很轻,轻得用手一捏,都能感觉出柔软;黄雾漂浮在山的中腰,将若干的树木弄得恍恍惚惚;黑雾立在天际,和云相接,缠绕腾奔。三雾相连,使崆峒山显得更加神秘。

    神秘的地方,往往是吸引人、神的洞天。

    人文始祖轩辕黄帝曾至此问道于广成子。那座伸出山崖的小木阁,历经千年风雨,依旧悬空,三根支撑木阁的木柱,早已失去了本色。门即是窗,窗也是门,广成子打开的,不是黄帝的脑洞,而是玄学的天门。名为问道,实则是修持。秦皇、汉武,慕名登临,好的是神仙,实则是养生。往往是名山大川,总与天道相合,神仙不能免俗的地方,就是玄学延伸的络脉。至于司马迁、杜甫、白居易、林则徐、谭嗣同等人登临,便有了人文色彩。挥剑崆峒,裁下的不仅是诗意,还有满满的情怀。道法人心,不偏不倚;神人合一,善始善终。崆峒山,曾承载了多少风云际合。

    这是北地名山的内质。

    与雨相伴,成为我历游名山的宿命。山东泰山、江西龙虎山、河南云台山,我不多的游山时刻,雨往往不期而至。偌大的山体泡在雨中,掩没了许多景观,倒让想象长出了翅膀,虽然无法拾起雨,但一抖落便是诗情。

    在古人眼中,山水就是哲学和思想。雾是上苍对崆峒山的赐予。

    “远分秦陇三川水,收尽昆仑万里山”,多大的气魄。北地名山,常常藏在深山人难识,即便相识,也因各种局限,而隐在古诗文之后,无法发挥出应有的效应。

    雾海中的性灵,也便少了许多情致。

    而崆峒山的烟雨,却不管这些,只管把上苍的赐予,发挥得淋漓尽致。1300余种动植物,与山共生。这座山,该有多大的包容性。物象在历史的云烟中,往往自得其所在,它们隐在雾海中,也就隐蔽了自己。正如崆峒的武术,它与少林、武当、峨眉、昆仑并列。在武侠世界少了金庸的足迹,便少了众多的眼球。侠气与情怀,仍坐在雾海中张望。

    我上崆峒,还有一个夙愿,就是寻访冯道。若干年来,每每提及崆峒山,我便问询,人们往往摇头。冯道乃我乡人,据说上世纪20年代隐于崆峒山偏远一隅修行,那时已长须飘髯。上世纪80年代,还偶有人遇。问其乡迹,曰在武威冯家园。冯家园是我的家乡,问冯姓之人,亦茫然无答。在雨中,我得遇几位道士,再三问询,皆摆手。便寻找适足之地,远看雾海。雾海依旧,雨中的崆峒山中,冯道可能成为一缕雾气,幻化在何处,踪迹全无。倒是法轮寺塔顶的那棵松树,格外引人注目。世上名塔多矣,而塔顶砖间兀立松树者,则成为崆峒山绝景。左道右佛中儒,历来名山大川,往往释道儒共伴相存。

    智慧之门,乃方便之门。

    回返后,我的包中有了一本书,这本书便是崆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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