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肃日报
2017年11月09日
第16版:百 花

窗牖之美

    钱续坤

    常常听到这样一个比喻: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那么窗户呢?类比推知,窗户是房屋的眼睛。从修辞学上看,这不存在任何问题;但是如果从建筑学上来分析,这里面就有值得推敲的地方,因为古人所谓的“窗”,原来是专有所指的。

    古院落由外而内的次序,分别称之为门、庭、堂、室。进了门是庭,庭后是堂,堂后是室。室门叫“户”,室与堂之间的窗子叫“牖”,室的北面还有一个窗子叫“向”。上古的“窗”专指开在屋顶上的天窗,那开在墙壁上的则叫做“牖”。古人就是这么分工精细又特别较真,因此回过头看“窗户是房屋的眼睛”,是否形象又妥帖呢?诙谐一点来形容,那简直就是“向上翻的白眼”了,何来美的愉悦?好在古人又是极其聪慧的,创造了偏义复词,将“窗”与“牖”连在一起,强化其透风采光的功能和整体合一的属性,并将其统称为“窗户”,看似牵强,却并不附会。

    古代的窗牖做工十分考究,形式上多采用雕花、镂空、描金等工艺,内容上更是主题鲜明,寓意深长:有的用松、竹、梅、荷造型,有的用渔、樵、耕、读点缀,有的用琴、棋、书、画铺垫,“龙凤呈祥”“松鹤延年”“喜鹊登梅”“福禄双全”等图案比比皆是,“岳母刺字”“孔融让梨”“程门立雪”“囊萤照书”等故事屡见不鲜,这既彰显了宅院主人儒雅清秀、稳重持家的风情雅致,又寄托了世代祖辈教化儿孙、祈盼康宁的美好愿望。

    正是由于古人对窗牖的功用十分重视,每至一处深宅大院或古典建筑,我好奇的目光总是逡巡其上,有时还停下脚步久久地欣赏,甚至还放飞想象的翅膀,猜测那木制的窗牖后面,一定有大家闺秀在优雅地抚琴,有小家碧玉在快乐地煮茶,有哀怨仕女在慵懒地簪花……只是这些窗牖多是明清建筑的附属物,且不易多见,心头未免留下些许遗憾,进而徒生一丝惆怅与几多感叹:此刻推窗是否可以望远?现在隔牖能否直接览胜?

    答案也许并非至关重要的,但是于我而言,还是十分羡慕古人的窗牖情结,“柳绵扑槛晚风轻,花影横窗淡月明”,如此清新淡雅;“从此静窗闻细韵,琴声长伴读书人”,多么恬淡闲适;“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难得甜蜜温馨;“我歌白云倚窗牖,尔闻其声但挥手”,何其洒脱豪放……现代的文人墨客中,新月派诗人卞之琳对窗牖也许倾注了更多的情怀,其《断章》云:“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此诗把浓郁隽永的情思,独出机杼的题旨,通过桥、窗、月的高度融合来和谐地表达,读来确实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由此不难发现,这窗牖虽仅仅只是一种装饰,一种载体,可由于它被注入了人类智慧与人文情怀,这就成为一种艺术的符号,一种文化的象征,这也难怪看到“当窗理云鬓”,就容易让人想象窈窕身影;提到“窗中月影临”,就容易让人引发淡淡愁绪;念到“举头望明月”,就容易让人产生思乡之情……所以把窗牖之美归结为人文之美,在我看来,一点也不为过。

    我也常常或推窗远眺,或临窗兀立,或倚窗而坐,虽无法神游万里,倒也能洞察内心;尤其是在万籁俱寂的深夜,或一卷在手,或一盏香茗,或一曲清音,真的能远离喧嚣,涤荡心灵,故而有人这样总结:窗,房屋外在的点睛之笔;牖,心灵内在的清雅之韵。正所谓:推窗掩牖意境美,人间有味是清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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