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雪飞

父亲十五岁那年夏天，因淋雨高烧不退引起右腿骨髓炎。好在经过及时治疗后，控制了病情，保住了右腿。虽然阴天时右腿还会隐隐作痛，但能跑、能跳、能走路，已经很万幸了。

父亲五十七岁那年，右腿总是疼，走路多了更是钻心的疼。去医院检查，右腿轻度骨股头坏死。医生建议保守治疗，如果严重了，得置换骨关节。

虽然父亲没说什么，但是，我感觉出他的不安。我给父亲买了单拐，让他走路时拄着，右腿省点劲儿，起保护作用。没想到，父亲拒绝了。

问其原因，父亲说：“拄拐杖太难看了。”

记忆中，父亲一直很注重形象。我小的时候，家里生活不富裕。小学二年级时，学校开家长会，父亲去的。当时有不少家长穿着干活的脏衣服就去了，只有父亲，回家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那时，父亲干农活就换上旧衣服，平时穿得干净整齐才出门。每到重阳节，父亲就会带我们登长城。站在长城的最顶端，他还会即兴背诵王维的那两句诗：“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就这样，父亲坚持没有用那单拐，只是小心地保养右腿。两年后，父亲骑车时不小心摔了一跤，把右腿摔骨折了。父亲痛苦万分。当时，在医院走廊里等待检查时，父亲绝望地说：“这下可完了，我走不了了，成了你们的累赘。”

我安慰父亲：“会好的。”却第一次觉得语言是那么苍白无力，我紧紧攥着父亲的双手，想给他一些力量。

父亲摇摇头说：“我的身体我知道，这次情况不好，大概摔到股骨头那个部位了，本来就有病的腿，这下可不好治了。”

好在，经过检查，医生说：“摔伤的部位可以做手术治疗。”于是，父亲做了穿钉手术，住了一个月医院。

为了能够尽快练习走路，父亲这次没有排斥我买来的双拐，他按照医生的要求开始康复锻炼，却从不出家门。父亲说，我得走熟练后不用双拐了再出家门，让别人看到我还是好汉一条。

父亲终于甩掉双拐，能用单拐走路了。他对于自己还能走路已经很满意了。但是，我还是捕捉到他的失落表情，父亲仍然怀念以前潇洒走路的岁月。

后来，父亲听别人说每天用药酒按摩腿关节能起到活血化淤的作用。他开始坚持天天早晚擦药酒，擦了有半年后，腿不那么疼了。

今年重阳节恰好是周日，父亲提醒我去爬长城，我在登上长城后，跟父亲视频，父亲看着我登上了长城，满脸的欣慰。而我看到父亲居然把头发剃光了，身上的衣服穿得也很随意，越发显得老了。

父亲在家里能扔掉拐杖慢慢走，出门时还是习惯地拿起拐杖走路，父亲说：“你买的这个带座位的拐杖真好，走累了，还能放下来当个圆凳坐着休息会儿。”

父亲开始与拐杖相依为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