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肃经济日报
2020年10月31日
第03版:文苑

风从村庄吹过

张丽娜

风,总是任性地吹遍黄土高原这个小村庄的每个角落每寸土地,吹来了村庄农人们平淡如常的日子,吹出了乡村一年四季的景致。

春天的风轻柔、酥软,把温暖馈赠给乡村的大地、草木、农人。死寂的大地上缀了零星的黄绿,光秃的柳枝上镶了亮眼的鹅黄,麦地绿了油菜花黄了,田地里农人在风中播种新生的希望。风一吹桃花红了,风一吹柳树绿了,蝴蝶蜜蜂在风中辛勤耕耘。风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漫过正在分蘖枝干的碧绿的麦田,绿浪一个接着一个翻滚,麦苗沉浸在风中铆足了劲抽出一个一个结节。紧挨着麦田的玉米地里,风吹落了地里锄草的父亲头上的草帽,父亲如雪的白发在风中瞬间苍老了几分,在风中摇曳的玉米仿佛瞬间长高了几寸。田埂上的白杨在风中聆听同伴的低声细语,杨花漫天飘飞,籍着风把自己飞舞的快乐传递给身边的一草一木。

夏天的风热烈、火辣,一夜风过,吹熟了一地麦子。风一吹麦子又镀上一层金黄,一天黄比一天,这时候农人们每天都要站在自家的地头观望,像整装待发的士兵一样,他们早已磨了镰刀做好了夏收的准备,总是担心一不留神麦粒就随风溜走。夏收总是忙碌而愉悦的,眼看着颗粒归仓,庄户人一个个笑逐颜开,哪怕是顶着烈日的炙烤,在热烈的风中挥汗抡镰割麦,也要把丰收的喜悦展现得淋漓尽致。伴随着麦子上场,风吹红了杏子的半边脸,酸酸甜甜的杏子为火热的夏天增添了几分滋味。碾场劳累了,吃几颗甜津津的杏子喝几口茶,所有的劳累就会烟消云散,人们把喜悦的笑容定格在风中。

秋天的风带着饱满的成熟气息,为村庄迎来了丰收季。风加足马力使劲一吹,金灿灿的玉米棒子搬进了农家院落,精心挑选的麦粒埋进了泥土中。田地里到处是挺直了腰杆站立等待收割的玉米,农人们带上䦆头拉上了架子车开始收割的征程。男人抡圆了臂膀使劲将一株株玉米砍倒在地,一下两下三下,半晌时间过去,地里的玉米就倒下了一大半,女人们坐在砍倒的玉米秆上麻利地剥去层层苞谷皮,露出了颗粒饱满的金闪闪的玉米棒子,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像抱着自己的孩子一般。庄户人的劳作大多和食物有关,收完玉米紧接着是播种冬小麦。精耕细作的人们把土地收拾的平平整整,小心的播种代表希望的颗颗麦粒。

冬天的风尽显凛冽,呼呼的北风吹过村庄,家家户户早已准备好柴草,烧热了土炕架上了火炉,闭了门关了窗,把屋子打造的暖暖和和,任尔寒风肆意地吹。风一使劲天上开始飘雪,雪花落在静静的村庄,整个村子只能听见呼呼的风声。雪停了风吹在脸上像刀刃划过一般疼,风吹过山林吹过光秃秃的树,停在一排排屋顶上,把屋顶的积雪变成飞沫在空中翻飞,屋子里的人依然无动于衷,围炉煮茶尽享冬日的清闲安乐。风吹过一阵日子就短了一截,冬天被风慢慢地消磨了,人们都不会惧怕寒风,因为一年将尽春天已不远了。

有时候,从村庄吹过的风格外倔强,像祖祖辈辈生活在村里的人一样犟,一样的直来直去。一场风吹过经常会改变村子里许许多多事物的命运。有时是张三家的鸡不见了,李四家的猫丢失了,有时是王五家的柴草垛被风搬到了邻家地界……

总之,风吹过后人们都在找自家的东西,张三家的鸡躲进了李四家的鸡棚里,李四家的猫藏在王五家的粮囤下,鸡躲进邻家的鸡棚和邻家的鸡为伍,视邻家人为主人,从此告别了自家的日子过上了邻家鸡的生活。猫藏在别人家的粮囤下紧盯所有的动静,为自己寻觅美味的老鼠一饱口福,因为主人家的房前屋后院子里粮囤下很久都没有发现过老鼠的踪迹了。至于被风搬到邻家的柴草垛,当然也进了邻家的灶膛,从邻家的烟囱里冒出几缕青烟。

原本是朝着一个方向发展的事物,经常会因为一场风改变自己的发展方向。

沟边的杨树苗本来是向东歪的,经受一场大风后小树本能的向西歪了,田地里黄土本来有厚厚一层,狂风大作之后黄土满天飞,最后尘埃落在了家家户户的屋顶上,随着大风飞来的几粒野草种子在屋顶上落定生根发芽了,本来是要长在田地里的野草因为风长在了房顶上。地里种的玉米种子正在等待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结果风一吹乌云就跑了,本来要发芽的玉米种子迟迟不能发芽,本来丰收的好年景因为一场风眼看着化为泡影,这可急坏了农人的心。偶尔风好像也能看透农人急切的心,在干旱的时候吹来一场及时雨,让干渴的禾苗喝足滴滴甘露,让担心的农人放下颗颗悬着的心。

风从村庄吹过,风无处不在,吹着故乡一路向前,吹出村庄岁岁年年的收成,吹老了村庄世世代代的人。我伸出双手却怎么也握不住一丝一毫从四面八方吹来的风,我只能像村子中央的老柳树深深抓住泥土一样,抓住村庄的阳光、雨露、麦子、玉米、亲人以及和村庄有关的所有记忆。

2020-10-31 5 5 甘肃经济日报 c217991.html 1 风从村庄吹过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