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士鹏

    下雪了，因为疫情而变得空荡荡的城市更显得寂寞，整条街上除了风，便只有雪从树上滑落的声音。寒意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通过鼻腔长驱而入，直逼肺腑。

    我骑着车，小心翼翼地加快着速度——这一单又要延误了。

    记得之前也是这个小区，因为车辆不给进入，只能用腿跑，而小区又太大，所以迟了五分钟才送到。“怎么现在才送到啊，我都等得急死了”。“实在不好意思，小区太大了，楼不好找”。“还好没冷掉”。话音刚落，门已经合上了。在楼道的窗户旁，我擦了擦额头的汗。窗外，细雪如诉，楼宇和树木的眉眼都已经被染白，白亮亮的反光让人心慌。

    一场肺炎，把人都锁在了家里。不敢上街买菜，于是外卖的订单量与日俱增。因为早早买了口罩，所以我便壮着胆子出门送单。

    “孩他爸，要不就不要出去了，少挣这一个月顶多饿一点，但总比得病了强啊。”“是啊，小宇他才刚学会说话，你在家多陪陪他吧。”母亲也劝道。“我也知道啊，但过几年他就要上学了，要的钱就越来越多，现在多挣一点，到时候压力也能小一点，你们也不舍得亏着他吧。”妻子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只是拿起一个口罩，帮我戴上，“注意安全啊”。

    事实上，我也害怕。但总有一些事情，我们只能硬着头皮去做，毕竟，当我成为一个丈夫以及父亲的时候，我的生命便已经不再只属于我一个人了。

    当然，顾客也害怕。所以留言里经常能看见“请把外卖放在门外”。绝大多数人都是匆匆接过外卖，便迅速关上门。记得昨天送外卖的时候，对方留言只让送到楼下，打电话通知他之后，楼上却下来了一个穿着长颈鹿人偶服的大叔。“您这防护得彻底啊”，“哈哈，以前在公司表演节目时候买的，没想到今天还能派上用场”。“哎，传染性太强，你们小区不戴口罩都不给进。”“我们还算好的，隔壁那小区还要对暗号呢，外卖都只能送到门卫那儿”。看着大叔抱着外卖憨态可掬的背影，我有点想笑却又有点无奈。

    “您的订单即将超时……”手机突然一响，我急忙回过神来。匆匆跑到单元楼，按下电梯，急促的呼吸让口罩完全贴在了脸上，却反而让呼吸更加费劲，我又不敢摘下口罩，于是肺被折腾地分外难受，从镜子里看去，整个人分外狼狈。敲了几下门，开门的是个老太太。“辛苦你了，小伙子”。“没事没事，不好意思超时了啊”。“迟点没事，要不是有你们啊，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下雪天啊，安全第一”。老人轻轻地把门关上，我的脸上也扬起一抹轻松的笑意。

    来到楼下，另一个骑手也正从旁边的单元楼里出来。“仇士鹏”！“哎，你也出来送外卖了啊”。“是啊，哎，你口罩还有没有啊，我这边有多的”。“我正好不多了，你有多少个啊？”“陈老二（妻子）给我买的，多呢，等着，我给你几袋”。说着，他从箱子里掏了几袋医用口罩出来。“谢谢哦”。“不要客气，大家都不容易”。说完，他便骑着车走了。

    是啊，大家都不容易。

    身旁，一棵树上的雪堆得太多，噗地掉了下来。原来的车辙已被雪填满。整个城市，已是白茫茫一片。

    我骑着车，继续去送下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