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鄂鸣

    老街古色古香，青石路上泛出灰色的幽远光芒。有些年头的青砖，浸着岁月的清香。绿色的苔藓，疥疮一样无处不在，布满古街的边边落落。两旁的商铺，沾着仙气，清晨，细雨中，突然在你眼前冒出。一些商铺有百年历史，摆出来的招牌透着岁月的光芒，雨天也熠熠生辉。一个叫“粮”店的铺子，据说有一百二十年了，虽几经易主，招牌依旧，卖老百姓吃得起的各种粮。店不大，褐色的木板仓，错落有致，有地方设有巧妙机关。老板，一大早就把各种“粮”归位冒尖。忙完后，在柜台后泡一杯茶，翻着一本古老的厚黄历，边看边睨着门外世界。制衣铺，贩衣档，古玩店，剃头铺，伞铺，小吃档等等，把古街占满了。那时候，我们最向往逛街，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就流口水。所以也很少单独上街，兜里没钱呵。每次都是父母卖粮卖猪后，带着我们把一条青石街逛一遍。然后大包小包，过节样背回家，下一次上街又不知什么时候了。

    那时候上街，挺难的，不远，只是隔一条河。过河得坐船。船一年四季飘荡在那条细水河上。船不大，形若放大的月亮。每次上去，母亲都把我拉到船中间，让我抓住把手。胆大的跑到船头，看对岸上面的街。哨公一声“开船啰”，抓好扶手，船摇摇晃晃启动，调头，然后朝对岸划去。船在水上，感觉身子和船一体，晃悠到对岸。

    下了船，走田埂，翻山岗，上百十级青石阶。细柳莺叫，古槐新春。钻进一条武香亭的巷子，碎石小径，曲曲弯弯很久，才走到破旧的老卫生院。向东便是新华书店和老街了。往西，是牛行。好几丈高的崖上，有一大片低矮简易房，牛棚子，茶肆。那些牛贩子，穿着甚不讲究，灰色衣褂，黑色裤子，一顶破帽。手指永远夹着烟，和嘴里的牙一样黄。但这丝毫不影响他们赚钱。他们熟稔地拉起一头牛，把头抱住，掰开反刍的牛嘴，朝来人叫道，看到没，牙口多好，才一岁。两人或多人古槐下拉扯拉扯。没生意时，牛站起，悠闲拍打着耳朵，斜着眼向你望来。哞哞哞，老街便无限生动起来。牛贩子喝着春茶，吸着劣质烟，闲聊着当日见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