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占春

    从气候和自然环境来看，青海湖最美丽的季节无疑是7月和8月，当然，秋意渐浓的9月也很美，如果把生机勃勃、百草齐发的6月和尚未被严寒所统治的10月也算上，那么这就有5个月的好光景了。至于其他时候，我可以说她有个性或有魅力等等，却很难用上美这个词来形容了。

    牧人的生活远不像不曾感受过它的人们认为的那样单调、枯燥，实际上它丰富多彩，充满了变化和无穷的情趣，在每一个季节的转换过程中都给牧人的生活增添新的内容。

    毫无疑问，对牧人来说，一年中最让他们高兴的季节是夏秋时节，可惜它太短了，短得像人生的青春。这个时间包括7、8、9三个月，勉强还能算上10月，这是最值得珍惜的季节，所以牧人们要做许多事情：不断地搬家转场，剪羊毛，最大可能地储蓄酥油和干牛羊粪，收获庄稼和燕麦，修复网围栏以加强对冬春牧场的保护，出售牛羊、羊毛和各种畜产品，为母畜配种等等。其他与生活有关的大事情也集中在这个时候，比如修房建院，改造和扩大牛羊圈，谈情说爱，过节赛马，置办嫁衣新装等等。

    前两个月中牲畜要尽快恢复消耗了一个冬春的体力，后两个月更是抓膘促肥的关键时候，所以牧人们要早出晚归，延长放牧时间，因为肥壮的牛羊无论对出售还是安全越冬都是十分有利的，特别是要最大可能地充分利用深山牧场，以便给冬春牧场留有更大的回旋余地。在定居之前，这个季节牧人家庭的全体成员和物品都要搬迁到山里，在那里支起黑帐房建立自己的“夏窝子”，这个季节牧人是最辛劳的，然而辛劳就预示着丰收。

    11月已经开始进入冬天，天寒地冻，如果没有风雪，牧人们还可以在山里的牧场坚持一阵子，一遇风季就不得不退回到湖畔的平原草场了。入冬后最忙的事情是有选择地批量出售牛羊。牧人将一定比例的牛羊售出后就开始屠宰，宰杀牛羊的技艺当是每个男子必须熟练掌握的，这不必说。牧人们要把一家人冬春数月中食用的牛羊肉一次性宰杀储备，一般一个七八口之家要宰杀四五头牛和二十只左右的羊，数月中这些牛羊肉就处于自然冷冻和风干状态随食随取。这种做法出于两种理由，实际上是一个原因：其一，是传统习惯使然，在过去的年代，6月份之前是禁止宰杀牛羊的；其二，冬春季节的牛羊十分瘦弱，肉也不好吃，因而不宜宰杀。然而这种一次性宰杀的方式造成的浪费是显而易见的，不仅大量内脏无法充分利用，牛羊肉在风干过程中也损失很多，并且失去鲜嫩的口感。

    冬春季节牛羊多集中在面积较小并有网围栏的牧场，省去了牧人许多精力。但那些体弱者和“孕妇”需要多加关照，因为死神离它们最近。如果保暖和草料有保障，羊羔在冬天出生是最好的，这样当夏天到来时它们已经有自立能力了，会有利于生长。然而严酷的气候和有限的食物迫使牧人们不得不以养育春羔为主，春羔在3月底4月初降生，可它们仍然生不逢时，等待它们的是风沙、寒冷和饥饿。母乳严重不足，牧人就要对母婴加倍呵护，把最好的草场和有限的燕麦留给它们，其他牛羊则以不被冻饿而死为标准。这个季节一般不需要挤牛奶、打酥油和更多地捡晒牛粪，也不再频繁搬迁转场，牧人们显得格外清闲，但他们总有许多事情可做，比如坐在阳光下捻牛毛和羊毛线，女孩子用很多时间准备自己的嫁衣。（摘自《这是风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