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肃工人报
2018年11月08日
第04版:生活

【岁月悠悠】一盏煤油灯

    苏黎

    在我小的时候,给家里照明的是一盏煤油灯。

    一开始,是父亲抱着水烟锅子,一天到晚吸溜吸溜地咂吧着。那副水烟锅子是用一根鹰骨头做成的,用黄铜包裹着烟嘴。烟嘴磨得发亮,鹰骨如黄玉。

    父亲有肺病,经常咳嗽,一咳嗽就要吸烟。我记得父亲白天里双腿盘着,端坐在炕上吸烟,晚上爬在被窝里,屁股倒撅着吸烟,那呛人的水烟加上那难闻的煤油味,总会把我从梦乡中熏醒,我睁眼看看被烟雾包围着的父亲,再看看灯台上那盏半明不暗的煤油灯,就像我瞌睡的眼睛,使着劲头往开里睁着眼皮子,怎么睁也睁不开。我就想呀,我要是像我父亲那样一夜都没瞌睡多好呀,我怎么有这么多瞌睡呢?我的瞌睡好像从来就睡不完一样。其实,我不知道那时,父亲的肺病已经到了晚期,夜夜咳嗽,整夜整夜睡不着觉,睡不着觉的父亲就整夜整夜抽水烟,越抽越咳,越咳越抽。父亲为了节约煤油,总是把灯芯拨得小小的,能发出一点点光,就像一点豆油那么大,能引燃一根枯芨芨就行了。也就是这么一盏半明不暗的煤油灯陪着我的父亲度过了一个个难熬的不眠之夜。

    我也是在那时候感觉到这么一盏小煤油灯的温暖,尽管它燃烧后发出难闻的气味,但我一睁眼就能看见灯光下我的父亲,然后我会安然地继续睡我那睡不醒的瞌睡。

    后来父亲走了,半夜里,我总是从恶梦中惊醒,睁开眼睛,满屋子是比黑夜更黑的影子。没有了父亲,少了一盏能给我黑夜的明灯,也少了一座能指引我前行的灯塔。我总是在迷茫的黑夜里偷偷哭泣。

    围着煤油灯做针线活的姐姐,她就不像父亲那样节约煤油了,为了看清细小的针脚,她总是把灯台放在小炕桌上,灯芯拨得大大的,火苗儿噗腾噗腾尽想往高里窜,那黑烟就像妖魔的化身一样,一缕缕地扭着腰,变幻着招式,往满屋子跑。那时,我们一家五口人的鞋,还有衣物缝缝补补的针线活,就都是由姐姐的一双手一针一线做出来的。姐姐白天出工,没时间做针线活,只好留到晚上做。有时候她做着做着就打起瞌睡来,要么把头靠在煤油灯上燎掉一缕留海,要么针把手扎了,要么怀里抱着做了一半的针线活就靠着被子睡着了,等醒了还自我抱怨浪费了灯油。十七八岁的姐姐,白日里当个壮劳力使唤,晚上还要做针线活,她也正是贪睡的年龄呀,她为了让我们穿得光光鲜鲜,只有在晚上可着劲地做针线活。有时,不懂事的我,还要和姐姐争那唯一的光亮,我想在灯下写写画画,就把小炕桌霸占了,姐姐看不见细小的针脚,从我头上拍一两下,叫我让让亮光,我就跑到母亲跟前告状,母亲总是偏着姐姐,我就不依不饶地哭闹,任我怎么哭,大人也不管我,哭着哭就睡着了,睡着了就不和姐姐争灯光了,一睡就睡到大天亮了。等二天起床,我们一家人两鼻窟窿都被灯油熏得黑黑的,就知道姐姐做针线活又是半夜。

    后来,我上高中的三哥回家来的时候,用空墨水瓶给我做了一个小煤油灯,到了晚上,我想在灯下写字画画的,就不用再和姐姐争光亮了,我守着我那小小的煤油灯,画着乱七八糟的画儿,真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我们的屋子里,墙壁是黑的,家具也是黑的,就连我们家那个红油漆的炕桌后来也成了黑的。这都是煤油灯熏黑的。

    后来,家家户户通了电,我们才结束了煤油灯的时代。用15瓦最小瓦数的灯泡,满屋子都是光明,姐姐在灯光下锈花,我在灯光下看书写字……一盏灯下,各干各的事,互不干涉,我和姐姐不用再为了一盏煤油灯而争争抢抢了。

    如今,电灯已经发展到了不仅仅用来照明,还起到了装饰、美化环境的作用。

    灯光的普及和灯光的演变,得益于中国科技迅速发展的结果,不知道再过十年、二十年,又会产生什么样高科技的照明,我享受着科技大发展给我们的生活带来的光明,也享受着灯光给我们带来的乐趣和幸福。

    就让过去那盏陪我度过童年的小小煤油灯,成为我现在光明世间里最温暖的回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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